第79章五蕴皆空 (第2/2页)
那老僧道:“你们想出家为僧,须求少林寺中的大师们剃度。我有几句话,不妨说给你们听听。”阿紫忽道:“慕容老头,你不复国了,你儿子呢?”
慕容博摇头道:“梦幻泡影,都是虚妄!”
慕容复脸色更加苍白。
阿紫又问萧远山:“萧老,你还杀不杀人了?”
萧远山道:“扫地恐伤蝼蚁命,怎堪一个杀字?”
众人都知道两人之前的德行,可就亲眼看着两个武林魔头变成了一代高僧,简直太过离谱。
风逸哈哈一笑道:“好一个大彻大悟,万事皆空。
俗话说,救人容易,去心魔难,大师,你这手段实在高明,令在下佩服不已。”
老僧幽幽叹道:“二位居士开悟大道,已脱苦海,你不为他们感到高兴吗?”
风逸哼道:“你说他们开悟大道,倒不如说强行度化,这还坦诚一些!”
“你又怎知这是强行度化?”老僧道。
“你当我不知端的?”风逸笑道:“人有眼、耳、鼻、舌、身、意六大感官,在佛门叫六识,人若一死,六识自灭,但要让人体不死、六识无用却是极难。
所以你先挑动二人心神,让他们陷入恐惧,再出手将二人打成龟息。他们眼瞎耳聋,知觉尽失,然而身子触觉、心中意念,却没有就此消灭,稍有激发,就会惊觉。
你看似带着二人活动血脉,实则故意借助萧兄掌风,借助本身功力假风啸之声,诱发他们心底幻象。
到了这时,你又掌击他们穴道,实则是以神功封闭他们的身、意二识,神念潜入对方内心,形成灵肉分离之景,他们不知自身之存在,从而陷入无边幻境。
那时候的他们目不能见、耳不能闻,口不能言,心之所感只有无穷无尽的痛苦空虚。
二人体内真气也不再受自身控制,而你再以神通大法大喝,好似醍醐灌顶,引动两人真气,源源不绝地注入对方的身体,二人四掌,来来去去,以阳化阴,以阴济阳,自成循环。
而在这个过程中,一切痛苦空虚、喜乐满足都仿佛从体内抽离,神魂也似游离出窍,让二人身心充满了满足感。
而这一种宁静祥和,无思无梦的空寂之境,是他们从未体验过的。
渐渐的,他们的本来意识泯灭无存,心中空无一片,待从假死之中清醒过来。
自然没有了杀人如狂的萧远山,一心复国的慕容博,只有将为大彻大悟的大德高僧。”
听到这里,众人心惊不已,难怪两人立马成了五蕴皆空的高僧,这言外之意,老僧骗了两人。
萧峰脸色大变,叫道:“风兄,他还是我爹吗?”
风逸微微一笑:“他是你爹,也不是你爹,这就要看你怎么想了。”
他觉得扫地僧这种手段,就像前世某些瘾君子过瘾之时,陷入在了自己的幻想之中。
一句话,在精心编织的梦里,啥都没有,却啥也都有了。
因为人这一生,无论哪种欲望,都是为了心理的满足感。
只要有了这种感觉,其他的都不重要了。
哪怕还醒过来,知道了真相,也还是会期待下次,再过瘾一样,乐此不疲。
从而导致,人还是那个人,可过瘾的,与清醒人,所思所想以及性格却非一人了。
“居士,了不起!”老僧笑道:“可你却忘了,何止死是假的,这天地日月,芸芸众生,以及你我,哪一样又是真的?
即心即佛,即佛即心,心明识佛,识佛明心,离心非佛,离佛非心,色即是空,空即是色,纵无色相,也是非相!
真也假,假也真,只要能够认识自我,恢复本相,又何必放在心上。”
风逸淡淡说道:“那么敢问大师,他们的本来又是如何呢?”
老僧说道:“居士可知,我少林寺建刹数百年,古往今来,唯达摩祖师一人身兼诸门绝技,此后更无一位高僧能并通诸般武功,却是何故?七十二绝技的典籍一向在此阁中,向来不禁门人弟子翻阅,其理安在?”
风逸笑道:“人生在世,六识要面对种种诱惑,眼睛能看到美色,鼻子都闻到奇香,耳朵能够聆听妙音,嘴巴可以吃到美味。
尤其本领越大,地位越高之人,受到的诱惑越大,能够抵抗克服之人,都是真正的大圣大德,这就是你们佛家所追求的“本相”之说。
秘籍放在那里,不禁翻阅,何尝不是让人认知自己,就如同儒家的“吾日三省吾身”,道家的“存神内照”,这都是三教抵抗外物诱惑,克制欲望,从而认知自身的不二法门。”
众人见他年纪轻轻,识见卓超,都是点头不已。
风逸与黄裳呆了一年多,两人多研究道经佛学,黄裳乃是状元,自然是儒教大能,三者同修,风逸耳濡目染,以此论道,不输任何人。
那老僧颔首道:“居士的确一语道破根由。本寺七十二绝技,每项功夫都能伤人要害、取人性命,凌厉狠辣,大干天和。然而本寺武学均是大德高僧所创,无论招式如何凌厉,法意却求慈悲,是故制人而不伤人。
那么习练每一项绝技,均须有相应的慈悲佛法为之化解,这就正如居士所言,一切均由心生。
习武之人,只有意与神会,才能身与心合,方能将一门武学真正练至大成,做到心到力至,随心所欲。
这道理本寺僧人却也并非人人皆知,一个人武功越练越高之后,禅理上的领悟,自然而然会受到障碍。在我少林派,便叫做‘武学障’,与别宗别派的‘知见障’道理相同。
居士若非博学广识,无为而无不为,你也到不了如今的层次。”
“好一个无为而无不为。”风逸笑道:“佛门四大皆空,在我风逸心里更中意道学。
正所谓凡我所失,皆非我所有。凡我所求,皆受其所困。万物皆为我所用,但皆非我所属。君子使物不为物使,喜物而不溺于物。钟情而不陷于情,便是物物不可物于物。”
老僧颔首:“大道至简,有容乃大,无欲则刚,无为则无所不为!
居士悟到了这一层,岂能不满载而归?
老僧想要求教,尊师可是逍遥子?”
风逸摇了摇头:“逍遥子我听过,却没见过,但我所学是一位精通三教的武学大师所传,有机会,你们倒是可以见见。”
老僧笑道:“老僧不胜荣幸。”
说着环顾四周:“佛法在求渡世,武功在求杀生,两者背道而驰,相互克制。
所以习练本寺武功,只有慈悲之念越盛,武功绝技方能练得越多,但修为上到了如此境界的高僧,却又不屑去多学诸般厉害的杀人法门了。
大轮明王之所以大祸临头,皆因你精通佛理,妙辩无双,心中却少了慈悲布施、普渡众生之念,所以不能消解修习这些上乘武功时所中的戾气,而你又修炼了逍遥派小无相功。
此功名为无相,自是取随势就赋之意,明王佛学不够,修炼佛门武功的隐患已深入骨髓,你又同修道家武功,自然功力越深,危害越大。”
鸠摩智冷笑道:“大师莫非也想就此度了小僧?”
突听一人道:“明王你身为佛门高僧,却痴迷于拳脚功夫,而忽视了伤人要害、凌厉狠辣的绝技所带来的业障。是以钻研越深,于禅理上的领悟则愈发不足,今日有此一劫,你还是不要在与人比武动手,多听大师说法的好!”
众僧齐齐点头,转头一看,竟然是段誉。他内力深厚,轻功精妙,精通佛法,远远一听老僧之言,便知就里。
鸠摩智听老僧说的唬人,却又想到自己练就少林绝技已然多时,再加之近来习得小无相功,理应更进一步。却听这老僧说自己次序颠倒,大难已在旦夕之间,然鸠摩智自负奇才,并未将这些话之言听在耳中。
只是听段誉这小子也在这里鬼扯,众僧还都作出信服赞叹之状,好似自己佛法不足,还比不上一个黄毛小子,是可忍孰不可忍,一时心头火起,一记火焰刀便向段誉拍来。
“小心!”萧峰大叫。
风逸一掌击出,掌风将段誉推了出去,而那老僧一拂袖,鸠摩智直接被推飞了数丈。
这一幕将众人看的惊骇不已,他们都相信刚才扫地僧对萧峰手下留情了。
老僧轻一拂袖,能将数丈外的鸠摩智推飞数丈,用手掌还能震不退萧峰?显然这是不成立的。
风逸则是暗道:“这老家伙果然如此厉害,看来要翻车了,早知如此,就不顶乔峰那一掌了。”
鸠摩智本来还想看看他与风逸对决,可当着这么多人,被人一袖风扇飞了,这人丢的太大了,当下也只能一溜烟的去了。
他奔走之速,轻功之高,那可真是让人叹为观止。
老僧却仿佛做了件微不足道的小事,又接着说道:“本寺之中,自然也有人佛法修为不足,却要强自多学上乘武功的,但练将下去,若非走火入魔,便是内伤难愈。
本寺玄澄大师一身超凡绝俗的武学修为,先辈高僧均许为本寺二百年来武功第一。但他在一夜之间,突然筋脉俱断,成为废人,那便是为此了。”
玄因、玄生二人同时跪倒,说道:“大师,可有法子救得玄澄师兄一救?”
那老僧摇头道:“太迟了,不能救了。当年玄澄大师来藏经阁拣取武学典籍,老衲曾三次提醒于他,他始终执迷不悟。现下筋脉既断,又如何能够再续?
其实,五蕴皆空,色身受伤,从此不能练武,他勤修佛法,由此而得开悟,实是因祸得福。两位大师所见,却又不及玄澄大师了。”
玄因、玄生齐道:“是。多谢开示。”
那老僧说道:“老衲在少林寺供诸位大师差遣,两位行此大礼,如何克当?”
他心到功至,也不伸手拂袖,玄因、玄生只觉各有一股柔和的力道在手臂下轻轻一托,身不由主地便即站起,都感惊异不止,心想这般潜运神功,心到力至。
莫非这位老僧真是菩萨化身,否则怎能有如此广大神通、无边佛法?
风逸心中也是念转不停,究竟是打退堂鼓呢,还是硬着头皮上,突然耳朵微颤,眼珠子一转,有了主意,微笑道:“大师,无论是五蕴皆空也好,认知自我,回归本相也罢。但若与将过往摒弃而等同,我觉得却大有斟酌,比如萧远山、慕容博他们可以大彻大悟,皈依佛门,可他们造下的血债,难道真就一笔勾销了?
究竟是那些受害人有罪,还是真就放下屠刀、立地成佛,那成佛如此容易,佛爷恐怕也太多了些吧!”
要知古今罪人多有托庇佛法者,此辈一旦出家便非尘世中人,只须不再作恶,无论官府、江湖大都不再追究,风逸对此很是不以为然。
忽然间,就听脚步声响,一群人冲了过来,原来是随着玄寂、丐帮等人进寺的江湖群豪。
老僧视而不见,笑道:“居士难道一生从未犯过错?人谁无过,有过能改,善莫大焉。”
风逸笑道:“我当然有错,然而我却知道有的错犯了,却不能一句堕入空门就此化解,有恩报恩,有仇报仇,才是适用于所有人的。”
他恩怨分明,仇者未必报,但恩者涌泉相报,像佛门四大皆空,这与他理念极为不合。
忽听有人说道:“不错!难道萧远山杀了那么多人,一句拜入少林寺,就能洗刷罪孽吗?莫非这佛门善地就是凶徒的庇护之所?”
众人转眼望去,游坦之面罩寒霜,缓步走来。
萧峰冷冷道:“你要报仇,萧某……”却听萧远山道:“峰儿,退下!”
他长身而起,走向游坦之,合十行礼:“游公子为家人报仇,天经地义,萧远山罪孽深重,之所以苟且偷生,只因仇恨之心不灭。如今尘缘已尽,公子要杀要剐,悉听尊意。”
这一下子可给游坦之整的呆愣住了,大是犹豫道:“你这是何意?”
他内力深厚,远远听见萧远山皈依佛门,他听了风逸之言,知道自己打不过对方,便想着再等几年也行。可一旦萧远山当了和尚。自己以后如何报仇?
毕竟他也是武林名门,知晓不能找和尚报仇之事,谁料对方竟然挺胸受死,这可让他有些不知所措了!
风逸冷笑道:“真是废物点心一个,仇人让你杀,你都不敢吗?”
萧远山微微一笑道:“峰儿,游公子杀我,你绝不可事后报仇,为我多增罪孽!”
萧峰欲言又止,
游坦之脸上还带着脸上带着稚气,此时却显得阴冷和残忍,眼露凶光,冷然道:“我为全家报仇,你纵然不还手,我也杀你!”
一掌往萧远山脑门拍去,掌风隐然,甚是惊人。
萧峰正欲出掌,忽然青影一晃,蓬的一声震响。
(本章完)